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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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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電視這件事在社員們中的反響遠超餘思雅的預期。

那幾天,整個公社都沈浸在上電視的喜悅中,走到哪兒,聊的都是這件事,尤其是被拍到上了電視的同志,那比發了年終獎還興奮,逢人就講他怎麽上的電視。

沒幾天,不但傳遍了他們公社,連臨近的幾個公社也都知道了這個事,紛紛那個羨慕嫉妒啊。

不光普通社員,就連公社幹部提起這個事也是一臉自豪,甚至以前對餘思雅有點小意見的幹部看到她都一臉親切地喊“餘主任”。馮書記更是懊惱,後悔沒去縣裏面租借一臺相機回來,拍幾張照片留個紀念。

餘思雅聽他念了好幾回,好笑不已。不過這件事倒是給了她一些啟發,雖然現在大家物質生活清貧,但精神生活更是匱乏,幾近於無,這種需要被壓制之後並不會消失,相反會激起大家對精神生活更強烈的渴望。

城裏人還好,周日的時候可以逛逛百貨公司,看看電影,去公園溜達溜達,鄉下人那是完全沒有,除了上工就只剩下大夥兒湊在一起嘮嗑了。難怪鄉下人八卦呢,要讓他們人手一臺電視,一部手機,你看誰樂意三天兩頭湊在一起翻那些都不知道說了幾百回的破事。

以前餘思雅一門心思想著如何提高他們的收入,但現在看來精神生活方面也要考慮。物質條件有限,現在能做的有限,那就弄點電影來放吧,就當給辛苦了一年的社員們放松一下了。

餘思雅把這個事交給了馬冬雲去辦:“你去跟放電影的師傅聯系一下,挑三部片子,從臘月一號開始,挨個大隊的放,一個片子一個片子的輪過去,一天一場,直到大年三十晚上!”

紅雲公社剛好十個大隊,正好放一個月,這樣大家吃了晚飯都可以去看電影,也算是農閑的時候一點娛樂活動。

馬冬雲覺得這還是太奢侈了,哪個公社舍得放一個月的電影啊,她提醒餘思雅:“餘主任,這得花不少錢,不如就意思意思放幾場吧。”

“我知道,錢的事你不用擔心,確定好了去楚玉濤同志那裏走賬,大家辛苦了一年,咱們養殖場請大家看三場電影就當提前慶祝過年了。”餘思雅含笑說道。

雖然是三十場,但一個大隊就有一千多人,輪著來,大家也只能看個幾場。再說一場電影最多就幾塊錢,三十天也只有一百來塊,對現在的養殖場來說不算什麽,可卻能讓大家的生活更豐富,這個錢花得值。

馬冬雲感動地看著餘思雅:“餘主任,你對我們真是太好了。”

每當她覺得餘思雅已經做到了極致的時候,餘思雅又會冒出一些奇思妙想,打破她的認知。作為餘思雅的秘書,她比別人更清楚餘思雅對工作有多上心,付出了多少,但她做的這些都是為了大家,她自己每個月就幾十塊錢的工資。

餘思雅好笑:“這是應該的,大家不也努力工作了嗎?想要感謝我啊,那就努力工作,好好生活。對了,明天我準備去省城一趟辦點事,最近養殖場裏很忙,你就不用跟我去了,在這裏協助小李,每隔一天我會打一次電話回來,遇到拿不定的事情,你們就先等一等。”

聽到這話,馬冬雲有些忐忑:“餘主任你這次要去很久嗎?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現在正值廠子裏一年最忙的時候,訂單像雪花一樣飛來,養殖場裏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可以說餘思雅現在就是養殖場的定海神針,她這時候要出遠門,馬冬雲心裏很不安。

“是好事,要辦成了對咱們養殖場是一件非常值得慶祝的事,要是沒辦成,也就現在這樣,沒什麽好擔心的。行了,你去忙吧,我還要找小李交代一些事。”餘思雅沒有多說。

馬冬雲只得出門去將小李叫了過來。

餘思雅對著小李也沒漏口風,只是說要去省城一趟,讓他看好養殖場,要是遇到很緊急又沒法聯系上她的事就去找馮書記。

廠子裏交代好後,餘思雅提前回了家。她先去公社買了些肉和大米、調料之類的日用品回家。

等兩個孩子回來,她也跟他們說了一聲她要去省城幾天,讓他們自己看好家裏。

兩個孩子習慣了她經常往外面跑這件事,知道後也沒多驚訝,早早做了飯,準備早點吃完早些睡,這樣她也能多睡一會兒。

只是飯剛做好端上桌,還沒來得及吃,兩個不速之客就來了。一段時間不見的吳月和朱愛華妯娌倆拎著籃子,臉上笑成了花一樣地走過來。

“思雅,紅英,建東,才吃飯啊?”走到門口兩人就熱情地招呼道。

但沒人吃他們這一套,沈紅英背過身進了竈房拿碗筷,沈建東從鼻孔裏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你們來幹什麽?”

兩人完全不顧他的冷臉,笑瞇瞇地說:“我們來看看你們啊,這天氣冷了,你們三個孩子也沒個大人照顧的,都不知道怎麽過日子。”

沈建東撇嘴:“以前怎麽沒看你們來照顧我們?”

餘思雅聽到屋外的動靜,走了出來,輕輕拍了一下沈建東,笑瞇瞇地說:“原來是大伯母和三嬸啊,有事嗎?”

見到正主,兩人也不理沈建東這個小屁孩了。吳月立即拿出籃子裏的花襖子說:“思雅,天冷了,你工作這麽忙,肯定沒時間做襖子,大伯母給你做了一件,你穿穿合不合適。”

餘思雅看著那件拼滿了碎花的大紅襖子,實在欣賞不了吳月的審美,淡淡地笑著說:“謝謝大伯母,我這身上臟,別弄臟了新衣服,等我洗了澡再換吧。”

見她收下了,吳月喜不自勝,高興地說:“哎呀,一件衣服而已,穿臟了大伯母幫你洗。”

旁邊的朱愛華不甘落後,立即把籃子遞了上來:“思雅,我沒你們大伯母手巧,不會做衣服,就給你帶了十個雞蛋補補身體。”

“三嬸有心了,建東,拿去放櫃子裏。”餘思雅笑瞇瞇地對沈建東使了一記眼色。

見她都收下了,吳月和朱愛華高興之餘,趕緊說起了他們來的目的:“思雅啊,聽說養殖場過完年還要擴招,咱們都是自己人,你可得幫幫自家人啊。你建明哥幹活賣力,能吃苦,招進去他一定好好幹活不偷懶的。”

朱愛華也說:“思雅啊,你看你三叔一把年紀了,還這麽辛苦,你幫幫他,讓他進廠子唄,幹什麽都行,看門都可以。”

就沈寶安那種偷奸耍滑,偷摸拐騙什麽都幹的性子,安排進廠子裏不是把老鼠丟進了米缸嗎?還想幹最輕松的守門這個事,做什麽夢呢!

對於他們會想開後門這個事,餘思雅早有心理準備,他們能到現在才找上門,已經挺出乎餘思雅的預料了。

“大伯母,三嬸,招工的事不是我負責,三叔和大堂哥要是有意向等招工時去參加應聘吧。”餘思雅含笑說道。

要是能自己去應聘,他們何至於來找餘思雅。沈寶安沒念過什麽書,小學文憑都沒有,沈建明好一些,小學念完了,兩人連招工的文憑這關就過不了,資格都沒有,所以才想走後門。

她們覺得餘思雅這純粹是在敷衍她們。兩人有點不高興,但又不敢得罪她,吳月賣慘道:“思雅啊,當時我們家裏窮,你建明哥只念到了小學,其實他很聰明的,也認識不少字,你通融一下,幫個忙唄,咱們可都是自己人。”

朱愛華也唯恐落後:“是啊,思雅,你三叔小時候飯都吃不飽,哪有錢念書,你們養殖場這規定不是為難人嗎?你看看隊裏多少人都進了養殖場,就咱們自家人還沒進去,這傳出去不是惹人笑話嗎?思雅,你就幫個忙嘛。”

餘思雅不為所動:“大伯母,三嬸,不是我不肯幫忙,而是規矩就是規矩,要是壞了規矩,以後豈不是亂了套。三叔和大堂哥想進養殖場,也可以先去念幾年書,拿到初中文憑再來廠子裏應聘嘛。這可不是我不幫自己人,你們都看見了,我親爹親媽親哥哥親妹妹都不符合招工條件,都沒能進去呢。”

可不是,人家親爹親媽都開不了後門,哪裏輪得到他們。

吳月還不大死心,勸道:“思雅,你這孩子也太死心眼了,自己發達了也不提拔提拔娘家人,你看那個東升大隊的大隊長,前些年棉紡廠招工,他就把他兒子弄進去了。”

“就是,你爹娘養你一場,自家人都不幫自家人,這傳出去惹人笑話。”朱愛華也跟著陰陽怪氣的幫腔。

餘思雅完全不為所動,微笑著說:“是啊,我爸媽也這樣說,自家人要幫自家人,他們沒能力,幫不上我的忙,就不給我添亂了。我哥有本事就自己進養殖場,沒本事,他們也絕不會來找我開後門,免得影響了我工作。”

這話說得吳月和朱愛華面紅耳赤。兩人都不相信餘家人有這麽高的覺悟,但又找不到實證來反駁,只能訕訕地說:“你爸媽還真是想得開。”

餘思雅揚起幸福開心的笑容:“可不是,兒女都是他們身上掉下來的肉嘛,他們也盼著我好。”

說得跟真的似的。

吳月和朱愛華說不過餘思雅,看她油鹽不進的樣子,討了個沒趣,只能悻悻然地走了。

看到餘思雅沒有撕破臉就把兩個女人給氣走了,沈建東興奮地跑出來:“嫂子,你真厲害。”

他媽要是有嫂子這麽厲害,他們家怎麽會被大伯三叔家一直欺壓。

相比較他的興奮,沈紅英就有點擔憂了,她指著雞蛋和棉襖說:“嫂子,那這個怎麽處理?要不咱們給還回去吧。”

沈建東不同意:“還給他們幹什麽?他們自己送的,不還!”

沈紅英擰著眉:“建東,你別鬧,她們這是來賄賂嫂子,這東西不能拿,對嫂子影響不好。”

“收下吧,沒事的。她們不是說看咱們這侄媳婦、侄兒侄女沒有大人幫襯,可憐嗎?長輩送的,怎麽能退回去呢,拿著,這棉襖紅英你穿吧,我不喜歡這麽花的衣服,穿出去辦事也不方便,雞蛋明早煮了,咱們一人一個。”餘思雅笑盈盈地表示,東西可以收。

沈紅英還是有些擔憂:“大伯母跟三嬸是不肯吃虧的,她們送了東西,你卻沒給她們辦事,她們出去亂說怎麽辦?嫂子,要不還是還回去吧。”

這小姑娘真是太純良,太老實了。這樣的性格,以後進入社會和婚姻,若是遇到純善的人家還好,要是遇到家裏烏七八糟的事多的人家,肯定要吃虧的。

可現在家家戶戶誰不是好幾個兒女,這兄弟姐妹一多,紛爭也多,少不了要生事,性子弱的就很容易受欺負。餘思雅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教教她。

“怕什麽,她們出去說又怎麽樣?我又沒給她們辦事,別的人頂多附和她們兩句就是,誰會為了這點小事跟我過不去嗎?這村子裏要麽是有家人親戚在養殖場上班,要麽是積極想進養殖場,誰會為了兩個無關緊要的熟人來得罪我?他們就是說也只敢在私底下議論兩句,當著我的面誰還不得親切熱情地喊一聲‘餘主任’?”

看著沈紅英驚訝瞪大的眼珠子,餘思雅摸了摸她的頭:“紅英,建東,你們自己想想,這一年,隊裏、學校裏還有人欺負過你們嗎?每次隊裏分東西,不管是基本口糧還是肉、魚之類,就你們兩個小孩子去領,他們發過差的給你們,或者量不足嗎?學校食堂吃飯,阿姨打給你們的分量比別人少嗎?”

兩人齊刷刷地搖頭。

餘思雅又說:“你們再想想,你們母親還沒過世,大哥還在外面當兵的時候,村裏分給你們的比現在更好嗎?”

沈紅英搖頭:“沒有,以前分的還不如現在呢。今年隊裏分的口糧都是風幹凈了的,沒有沙子石子,曬得很幹,肉也是肥的居多。”

而這一切都是嫂子帶來的,不然他們兩個孤兒,人家不欺負他們就是好的了,更別提分把好的分給他們了。

沈建東豁然開朗:“我明白了,他們都是欺軟怕硬,他們怕嫂子,所以不敢欺負我們。”

餘思雅沒有糾正他,只是語重心長地說:“柿子專挑軟的捏,這是人趨利避害的本性。我今天說這個,不是讓你們以後仗著我的關系去欺負人,而是希望你們能看明白,只有自己強大起來,自立自強,別人才會尊重你。要想過得更好,要想贏得別人的尊重,也只有這個途徑。當你強大了,以前那些欺壓你、無視你的人,都會轉變態度,你也不能因此驕傲自滿,明白嗎?”

沈紅英崇拜地看著餘思雅,語氣有點激動:“我明白了,嫂子我以後不怕大伯母和三嬸他們了。”

“嗯,不用怕,他們要是想拿東西,你們就收著,別給承諾,就說你們做不了我的主,也別有心理負擔,就當是他們還前些年從你們家拿走的就是。”餘思雅很是光棍地說。

最後一句話成功讓兩個孩子心裏僅有的那點不安和愧疚都沒了。是啊,以前他們兩家可沒少來他們家撈東西,現在才多少啊,姐弟倆頓時覺得這雞蛋還太少了。

看他們把話聽進去了,餘思雅摸了摸他們的頭:“做飯吧,我買了肉,咱們今晚吃頓好的。”

——

第二天餘思雅依照計劃去了省城,因為轉車,在招待所安頓下來已經挺晚了,都四點多了。

餘思雅簡單收拾了一下,趕在下班前到報社找路明惠。

路明惠聽說有人找,出來見是餘思雅挺驚訝的:“你怎麽來了?”

這姑娘跑省城的頻率好像挺高的。

餘思雅笑著說:“路同志,打擾了,謝謝你們的采訪和報道,我看過了,寫得非常好。我們公社馮書記特別高興,說要把你的報道鑲起來,貼在公社的公告欄裏,這以後就是咱們紅雲公社的排面了。”

誰不喜歡聽好話?誰不喜歡自己的工作和努力得到認可?路明惠被餘思雅這話說得很開心:“你們真是太客氣了,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是你們公社搞得好。我相信,你們公社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我也相信,路同志以後有機會到咱們公社來做客啊。”餘思雅寒暄過後,說起了正事,“路同志,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請你和崔同志、梁同志明天在街道斜對面的國營飯店吃飯,一是想感謝你們對咱們公社的幫助,另外我還有點事想請崔同志和梁同志幫忙,我沒他們的聯系方式,跟他們也不是很熟,麻煩路同志幫個搭個線。”

路明惠本來想拒絕,但餘思雅說要請客是為了請人幫忙,她就不好說不去了,不然這不是明擺著不肯幫人家嗎?她對餘思雅還是挺有好感的,也欣賞這個年紀輕輕就挺能幹的小姑娘,相信她將來會有一番作為,所以也很樂意跟她打好關系。

“好,回頭我跟崔同志和梁同志說一聲,咱們明天中午見。”

見她爽快同意了,餘思雅也不多留,站起來說:“謝謝路同志,這個事就麻煩你了,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明天中午十二點在國營飯店見。”

因為約定的是中午,餘思雅還有一上午的空閑時間,但她也不能去太遠的地方和不大熟悉的地方,不然耽誤了時間趕不上回來請客。

所以次日上午,一大早吃過飯餘思雅就去了省運輸公司找伍常安。

伍常安已經跑長途回來了,聽說餘思雅過來了,連忙出來見她:“不好意思,我回來才聽說你們養殖場上周讓咱們運一批貨,但那段時間車子都派出去了,任務很重,實在是辦法。對了,餘主任,你們最近還要跑嗎?這兩天我正好有空。”

餘思雅每次辦事都挺痛快周到的,伍常安也不希望因為這個事大家彼此落下心結,鬧得不愉快。

但他想多了,工作安排不過來實屬正常,餘思雅不可能因為這種事生氣。

“伍同志,到了年底,你們任務重,我們理解,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我們養殖場一直挺感謝你們運輸公司長久以來對咱們養殖場的支持。上次那批貨我們想辦法送到了省城,下一批還要一段時間,等定下來我提前跟你們聯系好,到時候還得麻煩你們了。”

看餘思雅一點芥蒂都沒有,伍常安放心了,一口應下:“好,只要安排得過來,我來幫你們拉貨,要是我出去了,也盡量給你們安排熟悉的同志。”

“那真是太感謝伍同志對咱們工作的支持了。”餘思雅說到這裏感覺有點不好意思,“那個,伍同志,今天我來是想向你了解一點情況。”

伍常安痛快地說:“你問。”

餘思雅笑了:“謝謝伍同志,我想問問你們運輸公司的汽車從哪兒買的,花了多少錢?”

她來省城這麽久也沒聽說過省城有什麽大的汽車生產基地。好像到後世,他們省也不是汽車大省,現在信息尋找也很麻煩,餘思雅索性來問關系熟的伍常安了。作為運輸公司的司機,他肯定知道。

伍常安吃驚地望著她:“你,餘主任你們這是要打算買汽車?”

雖然初聽很震驚,但想想餘思雅這個人一路走來,處處都是傳奇色彩,似乎也很容易接受這個事了。

餘思雅選擇實話實說:“是啊,伍同志,我們養殖場的情況你也了解,經常要往省城這邊跑,還有縣城也有不少單子,而且現在臨近的幾個城市也逐漸有單子了,可這量又不是特別大。每次都要麻煩你們運輸公司也是很不方便,而且縣糧站以後每個月要批三十多噸糧食給我們,都得咱們自己去運回來,沒車子太麻煩了。所以我才來找你打聽打聽。”

餘思雅選擇說實話是因為她知道,這樣也不會得罪伍常安。因為現在的省運輸公司是國營單位,業績好不好都不會太影響他們司機的工資,所以基層人員對拉業績沒那麽在乎,這就跟供銷社的售貨員態度拽上天是一個道理。

果然,伍常安聽了也沒生氣,反而設身處地地為他們考慮:“是啊,你們養殖場現在的業務越來越多了,有輛車子確實要方便得多。咱們運輸公司的汽車都是統一從臨省的汽車廠買回來的,一輛要好幾萬呢!”

果然不便宜,但這是硬需求,遲早得買,餘思雅咬咬牙說:“那最便宜的多少?你知道的,咱們養殖場才起步,哪裏都是花錢的地方,太貴的我們可買不起。”

伍常安同情地看著她:“車子不便宜,我們運輸公司最便宜的好像也要四萬多一輛吧。”

餘思雅……

打擾了,告辭,四萬多,把他們養殖場賬目上的錢全拿出來估計也只能湊出一半。果然,這時候的車子簡直是天價。

買不起新的,餘思雅琢磨了一下,又問:“那伍同志,你們運輸公司有沒有舊的,淘汰掉的車子要處理的?”

新的買不起就買舊的嘛,反正司機也是新手,買新的萬一磕到哪兒多心疼。不然現在先整輛舊的先用著,讓司機先練練技術,等有錢了再買輛新的。

這主意是好,但伍常安並不讚同:“餘主任,咱們老熟人了,我就跟你說實話,買一輛車對咱們運輸公司來說也不便宜,抵得上一個工人好幾十年的工資。所以報廢的車子都是用了一二十年以上的,都非常舊了,到處都是毛病,實在不能用了才會報廢。這種車子即便還能用,開出去走不了多久可能就突然停了,又得修理。你們養殖場的司機得自己培養吧,經驗不夠,有的問題修不了,車子停在路上,你還得進城到處找修車的,幹嘛給自己找這樣的麻煩呢?我勸你再攢攢錢,也別去買太差的車子。”

這算是掏心窩子的實話了,餘思雅也不是那等不識好歹的人,她感激地說:“謝謝伍同志你跟我說這個,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花幾千塊買個車回去,不但幫不上忙,還得添麻煩。”

伍常安見她領了自己的好意,笑著勸道:“可不是,我看你們養殖場的效益越來越好了,照這樣下去,再攢幾個月應該就能湊齊買車的錢了,你再緩緩吧,也不著急這幾個月的時間了。”

餘思雅笑笑沒多說,是能攢夠這筆錢,但四五萬買一輛車對他們養殖場來說,還是太貴了。他們的錢還要拿來擴大工廠,進一步增值呢,不可能大半年下來就只見到一輛車子去了。

既然省運輸公司這裏走不通,那她得想想其他法子了。她就不相信省城這麽大,就沒有閑置的車子。

“謝謝你伍同志,我再想想其他辦法吧,要是能找到貨源,到時候如果有空的話麻煩你跟著我去看看怎麽樣?我不了解車子的性能和好壞,也不知道該不該買。”餘思雅誠懇地看著他說。

這是個小忙,伍常安很痛快地答應了:“好啊,不過你想找個還過得去的舊車子只怕不容易。”

“我知道,但總要試試啊,不然以後我們每個月去縣城拉糧食就是個大麻煩事。”餘思雅無奈地說。

伍常安想想也有道理,不可能為了那麽點貨,他們省運輸公司還特意跑一趟,即便答應去,這運費也不便宜,長期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那我就祝你早日找到合適的車子了。”

餘思雅含笑點頭:“借你吉言,我還約了人,得先走了,今天謝謝你。”

辭別了伍常安,餘思雅坐公交車去了報社斜對面的國營飯店,下車的時候才十一點多,時間還早,餘思雅就在附近走了走。等11:40,她提前進了國營飯店,找到服務員點了幾個菜便坐到靠窗的地方等著。

這會兒的窗戶不像後世那種大面積的落地窗,而是一小扇,餘思雅把窗戶打開一半,這樣就能看到外面了,只要路明惠他們過來,她就能看到。

快到十二點的時候,路明惠三人過來了。見他們過了馬路,餘思雅趕緊沖三人招了招手。

三人看見她,直接進了國營飯店,坐到她這張桌子上:“餘主任,你好早啊,久等了。”

餘思雅趕緊站起來給他們三人倒水:“沒有,我也剛到一會兒,大家坐。”

路明惠坐到她旁邊,崔實和梁叔戎坐在對面。

餘思雅放下茶壺跟著坐下,先向三人表達了一番感謝:“路同志,崔同志,梁同志,謝謝你們,周一的新聞我們都看了。得知要開播,我們馮書記把家裏的電視搬……”

三人被她的描述所吸引,仿佛看到了那一張張淳樸的笑臉在對著小小的電視機歡呼雀躍。這是對他們工作的極大認同。

崔實的笑容也真實了許多:“餘主任,你真是太客氣了,這是我們的工作,應該的。”

餘思雅搖頭:“不,崔同志,這對他們很多人來說可能是這輩子唯一的一次最新奇最光榮的體驗了。我想幾十年後,當他們老了,都不會忘記這段歷程,很可能會給孫子孫女講咱們老一輩的故事呢。”

大家一想,可不是,還真有可能,自己也許在幾十年後會成為別人故事裏的一部分。

崔實也點頭:“餘思雅同志,你說得對。”

餘思雅順著道:“所以啊,我想請崔同志和梁同志幫個忙,能不能幫我刻錄一份這次的電視報道。報紙之類的,我們公社還能收集起來,這上電視是真沒法子了,我們馮書記一直很遺憾,沒去縣裏租借一部相機來拍下這一幕。因而我想從兩位這裏要這個片子,帶回去,留給大家做紀念。至於這個成本,我們養殖場出,崔同志,梁同志,你們看可以嗎?”

崔實擰了一下眉:“餘主任,不是我們不想幫你,實在是,就算給你刻錄一份,你拿回去也沒法播啊,也看不見。這不是白花錢嗎?”

餘思雅堅持:“沒關系,現在沒條件播,我相信以後會有條件的,還麻煩崔同志幫這個忙。”

現在窮,大家連電視都沒有,但再過一二十年,電視、DVD播放機等等都會逐漸普及,那時候不就能播了?

十幾年後,當這個片子裏的孩子們長大,當中年人頭發變白,當老人們步履蹣跚,再來看自己小時候,年輕時候上電視的樣子,不是挺有意義的嗎?

這對紅雲公社以及社員們來說,是極其珍貴的一段影像,這個錢花得值。

在場的另外三人都是文化人,骨子裏帶著感性的一面,被餘思雅的堅持觸動,崔實松了口:“那我幫你向臺裏申請試試。”

餘思雅感激地說:“謝謝崔同志,謝謝梁同志,謝謝路同志給我搭線。”

她趁機拿出了筆記本,推了過去說:“崔同志,梁同志,咱們交換個聯系方式吧,以後要是我在外面碰到什麽有趣的、有意義的新聞,我通知你們。”

崔實接過本子,記下了電視臺的通信地址和電話。

餘思雅樂呵呵地收了起來,很好,聯系方式裏又多了兩個人。這可是她寶貴的人脈資源,等過幾年電視開始逐漸普及了,她就得考慮打廣告的事了,有熟人不是好辦事嗎?

收好本子,飯菜端上來了,非常豐盛,有一個燉的雞湯,還有紅燒肉,清蒸魚,素炒青菜。

崔實不好意思地說:“餘主任破費了。”

餘思雅趕緊擺手:“哪裏的話,崔同志、梁同志、路同志,咱們鄉下偏僻,條件有限,上次招待不周,還請大家原諒。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

四人舉杯,邊吃邊聊,話匣子逐漸打開了。

路明惠跟餘思雅要更熟一點,又同為女性,話題更多。她聊了幾句就問道:“餘主任,你這次來省城就是為了電視帶子的事嗎?那你豈不是下午就要回去?”

“沒有,這個只是順帶,我主要是想來給咱們養殖場買一輛車子。”餘思雅想到這三人人脈比自己廣,趕緊將事情的原委和盤托出,“你們也看到了,咱們養殖場現在要拉的貨不少,沒個車子太不方便了。我上午去找了省運輸公司的同志問了問,最便宜的貨車都的四五萬,新的我是買不起了,就想找找有沒有單位有多餘的不用的車子,賣給咱們。”

車子可是個稀罕物,路明惠說:“這恐怕不大好找,你怎麽沒問問運輸公司呢?”

“問了,他們淘汰的都是不能用了的車子,讓我去其他地方想想辦法。”餘思雅苦惱地說。

路明惠有些遺憾:“我也沒聽說過哪家單位有多餘不用的車子,這樣吧,回頭我幫你打聽打聽,不過這個事不好辦,你別抱太大希望啊。”

餘思雅趕緊說:“不會,已經很麻煩路同志了,能打聽到自然最好,沒有也無妨。”

路明惠笑了笑:“那我盡量。”

看著她明媚的笑臉,想到她的身份,餘思雅忽地靈機一動:“路同志,我有個辦法,你們看行不行啊。”

三人一致看向她:“說來聽聽。”

餘思雅說:“咱們省報能不能在角落裏開辟出一個小專欄,專門刊登這種求購出售大件物品的信息。你看汽車之類的昂貴物品閑置著多浪費,咱們有需要的買不了,用不上的也因為信息閉塞賣不出去,只能留在家裏生銹。如果大家能交換,這不是能夠調動資源配置,將閑置資源利用最大化嗎?”

三人都是媒體人,算是站在時代的前沿了,但聽到餘思雅這個主意還是覺得很新鮮。

路明惠仔細考慮了一會兒:“這樣能行嗎?”

崔實很讚同:“我覺得餘主任這辦法好,要不是咱們電視的觀眾太少了,我都想建議省臺做這樣一個欄目。咱們辦報、辦電視是幹嘛的,為人民服務,這也是為人民服務的一種方式嘛,何必拘於形式呢!”

路明惠越想越覺得挺有道理的,這也算一種創新,要是真做成了,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她笑了起來:“餘主任,你這腦子真靈活,你怎麽想到的,我可真是太佩服你了。”

餘思雅無奈地笑:“我這不是沒辦法,病急亂投醫嗎?要是真能成,那我才要好好感謝路同志你呢!”

其實這就是後世的廣告。只是現在的黨媒,不,以後的黨媒也沒經濟壓力,所以不搞這些花樣,自負盈虧的都市報後來可是玩出了不少花樣,一大疊報紙中間整版整版的廣告都不稀奇。

不過現在還不能提這個,所以餘思雅特意沒提給錢的事,只扯了幾句高大上的理由。打廣告還不用花錢,可真爽,她得想想這事要真成了,還有什麽能往報紙上宣傳的,得趁著現在不要錢的好機會,多蹭蹭版面,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路明惠對這個很感興趣,又拉著餘思雅討論了具體的細節和操作問題,吃過飯出了國營飯店,臨分別時,她告訴餘思雅:“餘主任,我回去跟社裏匯報一下這個事,要是能成,第一期就刊登你們養殖場的求購信息。”

餘思雅感激地說:“謝謝路同志,你可真是咱們養殖場的貴人,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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